我想,放屁是一個詞,性感是一個詞。放屁熏人,性感至少無甚臭味,放屁無須說明,上邊咱已經(jīng)說明過了。至于性感嗎,——我悟性出奇的差,而好在杜撰本事還將就說得過去,也無非就是:人,使異性“感”到了什么或要使異性“感”到什么。這里的“感”,就是得而化之。譬如,得到一塊冰糕填進嘴里舌頭一攪拌一會兒就化了;這里的“什么”,自然就是熱得口干舌燥的人所猛然見到的那塊冰糕。人在熱得口干舌燥的時候,冰糕自然也就具有了那種近乎邪惡的磁石般的吸力。而磁石的吸力呈現(xiàn)在異性身上,就是一種浪漫而風流或者下流而邪惡——總之人難以抗拒的奇妙的誘惑。如果奉承一些說,即,所謂神圣而高潔但惋惜至少是可以用眼睛、感到以及展開聯(lián)想后的無邊的想象所侵犯的聲色并茂的魅力。杜撰了半晌,性感的定義是什么呢?以自然(天賜)非自然(潤飾)的風度神韻在異性生理結構產(chǎn)生了強烈的占領欲的誘惑魅力,就叫性感。入骨一些說,性感就是發(fā)麻,用無形的電波輻射使之異性發(fā)麻的那種樣子情態(tài)。
如此這般易于斟酌的一個詞,我的朋友居然吃錯藥般大發(fā)雷霆,破口放屁,真乃豈有此理!但也正因有此一屁,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我們?nèi)膫人就再也沒有誰提及性感二字了。
可是接下來電視臺、電臺上、人流中,卻已是一呼百應、風起云涌。
——不應有恨!
我是一個比本就夠孤陋寡聞的古人更加孤陋寡聞的人。料定自己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必是隱有先本性障礙。這障礙自然就是一團亂麻。為使神經(jīng)系統(tǒng)暢通無阻,也好隨之聰慧起來。于是便對亂麻產(chǎn)生了興趣,也因此,手頭一直不富饒。人只有對錢感興趣才有可能富起來的。然而窮不改悔,偏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家里的砂鍋都已經(jīng)給我打碎。買來的新的依然打碎。
像我杜撰的性感,無論是在古時候還是在當今,同義詞自是不乏的,而且多得不得了。這里不妨列舉一二,進行對號。
成語“誨盜誨淫”一詞中的“誨淫”;正直女人——當然是指那些心里情況不妙的大齡女人所深惡痛絕的“騷貨”;小姑娘們的口頭禪——浪樣兒、浪勁兒、發(fā)浪、發(fā)情……
誨淫一詞是“冶容誨淫”的縮寫,注釋為:女子打扮的妖里妖氣,無異于勾引男人來調(diào)戲;騷貨沒有注釋,其實基本也用不著說明,時常與母狐貍通用,滿帶了輕視、厭惡、仇恨的口吻,是一種發(fā)泄,又是一種中傷,總之罵人的話;至于浪樣兒或者浪勁兒,卻得仔細品味品味,然而品味一個其實就足夠。單說浪樣兒。
浪,即水面上由于有風或者奔流而起的那么一種綿延不斷的巨型漣漪。樣兒,就是人帶出來的叫人看不慣又最愛瞧瞧的舉止言行。看不慣又最愛瞧瞧,其間顯然是有了抵觸。這正是看者的抵觸心理所致——看著好看,而自己感到本來也能夠成為那個樣子,而且如果想成為那個樣子又是輕而易舉,但是由于有所怕(譬如怕人說風涼話)和有所顧及(譬如弄不好反落得東施效顰的下場),終于又無膽成為那個樣子;畢竟由心不甘,故而首先要盤踞高傲,無形中也就促成了嗤之以鼻中的艷羨、艷羨中有討厭、討厭中有愛好、愛好中有不屑一顧的格外動人的話韻——聽:浪樣兒!多么的清脆香甜!“樣兒”的前邊的“浪”字,是用了浪濤中的浪的引申義,猶言動物到了發(fā)情期所帶出的騷動如浪綿延不斷。說白了,這里的“浪”,就是綿延不斷的亢奮。浪樣兒的定義這樣論來就躍然在目了。也無須畫蛇添足了。而小姑娘的口吻卻不能不說,是說:你才多大呀,就學著亢奮著招搖過市來了!?小姑娘們是天真的,更是無邪的。她們說出來的話,丑亦美,因而就動人悅耳,也耐人尋味。
騷貨是一詞,可指某人;浪樣兒、誨淫其實都無不大同小異,性感亦然。從說明上看,這些詞句的意思相去無幾,平分秋色。然而性質(zhì)卻迥然不同。騷貨下流而低級。浪樣兒風趣而宜人,誨淫下流而邪惡,性感則是風流而本相。要非得給性感找個姊妹并蒂花不可,那么自非浪樣兒莫屬。 相關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