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本報多次追蹤報道了(山西)長治縣74歲老人李樹苗獨居海拔2500米高的臨汾霍山修仙崖40余年,過著“野人”般的原始生活。如今,古稀之年的他想回老家。經(jīng)過本報報道后,引起長治縣鄉(xiāng)、村干部的高度重視,9月9日 (農(nóng)歷八月十二),在中秋節(jié)前夕,老人家鄉(xiāng)長治縣南宋鄉(xiāng)太義掌村的村干部,驅(qū)車300多公里來到霍山,將老人接回村里與鄉(xiāng)親們團聚。
9月9日晚上8點左右,車輛在太義掌村委大院停了下來。老人在下車的瞬間,高聲地說道“我回家了。”老人的住處在該村學校后新修的廟內(nèi),李樹苗表示,他將看好古廟內(nèi)的文物,并發(fā)揮自己能畫善畫和木工的特長,無償?shù)胤⻊沼卩l(xiāng)親父老,作為對村里人的回報。
見到村干部老人激動地說:“我要回家了!”
9月9日(農(nóng)歷八月十二),臨近中秋的上黨,清晨彌漫著輕輕薄霧。長治縣南宋鄉(xiāng)太義掌村的支部書記郭永德、村委會主任郭正書起得特別早,因為一個七旬老人正在300多公里以外的霍山殷殷地期盼著,等待著回歸故里。
早上7點,記者隨太義掌村干部從長治市區(qū)出發(fā),經(jīng)屯留、沁源一路西北行經(jīng)3個多小時,又轉(zhuǎn)向蜿蜒盤旋的山路,顛簸半個多小時,來到臨汾霍州市境內(nèi)的七里峪景區(qū)霍山腳下,整個路程近一半都有霧,開車小心而迫切。
遙望霍山,山勢險峻,懸崖峭壁,山路狹窄。一行十余人不得不棄車徒步,沿陡峭的山道穿行于松林灌叢之中。步行近半小時,大家注意到接下來的路可謂“天險”。路開在懸崖邊上,唯一的保護就是崖邊的欄桿,望著架在懸崖邊上的五段折疊云梯讓前來的十余人望而生畏。大家膽戰(zhàn)心驚地爬上第三道云梯,在陡峭的懸崖旁,一個看似廢棄多年的土坯石屋展現(xiàn)在記者的視野中。隨行領路的一位七里峪村民說,石屋旁那個衣衫襤褸、頭戴帽子的老人就是李樹苗。
老人個頭不高,滿臉慈祥,穿著一身藍布衣服,黃綠色膠底球鞋,說話聲音洪亮,耳聰目明,與記者想象中的因長期生活山中,滿臉滄桑,骨瘦如柴的形象完全不符?吹浇铀丶业娜艘呀(jīng)來了,李樹苗老人趕緊跑過來打招呼。同行的記者一一為老人介紹,“這是你家鄉(xiāng)村里的村支部書記郭永德、村委會主任郭正書來接你回家了”。老人眼中充滿了淚花,激動地說:“接我回家?我能回家了?我要回家了!親人要接我回家了。”在場之人無不潸然。
老人的全部家當只裝了半個編織袋
馬上就能回家了,李樹苗老人趕緊跑回幾近坍塌的石屋里收拾起了自己的家當。記者緊跟著老人進入了他的石屋,立刻被屋里冒著的滾滾白煙熏得咳嗽起來。屋子里兩塊石頭架起熏得發(fā)黑的鋁鍋,下面燃燒著干樹枝,鍋里正煮著什么,記者揭開鍋蓋一看,原來里面煮著山蘑菇。
老人所謂的家只有不到6平方米,東墻為崖壁,剩下的兩堵半墻為石頭和土坯砌成,樹枝搭的屋頂破了兩個洞,其中的一個洞已被老人用塑料布簡單地堵上。屋內(nèi)沒有一件家具,4根木棍并在一起就是老人的床,硬紙片為被褥,守林人為他留下的一件軍大衣當做被子。在一個墻角,零亂地堆放著兩個瓷碗、一個瓷盆和一個油壺。李樹苗告訴記者,那都是他向游人討要的錢買的。
老人先換上游人送給他的新鞋,然后開始往一個編織袋里裝東西,一小罐鹽、一小桶油、一把斧頭……
一個老人,一座山,生活了半輩子,全部家當只有半個袋子那么多。
流浪生涯里老人挖中草藥謀生
李樹苗老人非常健談,雖在臨汾霍山生活多年,但口音依然是不變的長治縣腔調(diào)。74歲的他一邊收拾自己的“家當”,一邊與記者聊著自己40多年來的經(jīng)歷。他講話時思路非常清楚,精神矍鑠,看起來并不像一個獨居深山半輩子的老人。他驕傲地告訴記者,在40多年的“野人”生活中,他從未患過任何病,感冒咳嗽也是少之又少。這和他精通中草藥學和注重平日的“養(yǎng)生”是分不開的。說話間,李樹苗老人從墻角拿出一個白色的塑料瓶,并從中拿出幾個“大薏米”狀的東西告訴記者,年輕的時候,他曾有過咳嗽的毛病,自深居山林后,他每天都用這種山藥材“貝母”泡水喝,久而久之再沒有咳嗽過。
據(jù)李樹苗老人介紹說,1964年家鄉(xiāng)開展“四清”運動,李樹苗的家庭在劃分成分時,被打為“富農(nóng)”批斗。當時的他情竇初開,與本村的一個“大辮子”姑娘相戀,但因為家庭成分不好,時任村干部不給開結婚證明最終沒成姻緣。一氣之下,李樹苗干脆背井離鄉(xiāng),到外地尋求發(fā)展。
毫無目的的他一直到走過沁源縣,離開了長治的地界,來到臨汾霍州。初到異鄉(xiāng),沒有人知道李樹苗的“富農(nóng)”身份,沒有任何壓力的他準備大干一場。李樹苗先來到七里峪村的一戶人家做工,幫人家放牛、養(yǎng)羊,并重新發(fā)揮起自己愛畫畫和做木工的特長,為村里人做床頭、木柜,往床頭和木柜上畫上漂亮的圖案。時間一長,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都知道七里峪村有個“外鄉(xiāng)人”擅長木匠和畫畫,李樹苗的“客戶”也就慢慢多了起來,生活也就有了經(jīng)濟來源。這樣的生活維持了一段時間。
七里峪有座霍山,山上有幾千種山藥材。村里人靠山吃山,村民多以挖山藥材維持生計。年輕的李樹苗在家鄉(xiāng)時,就認得數(shù)十種中草藥,憑借認藥的本事,他也加入了挖山藥材的隊伍,做木工和畫畫成了副業(yè)。說起挖中草藥的日子,李樹苗略顯得意。“霍山上的山藥材有很多,最常見的有黨參、黃芪、柴胡、貝母……那時候,我經(jīng)常早早起床到山里挖藥材,下午挑到霍州城藥材公司賣錢……”
老人嘴里說著中草藥的名字和幾乎傳奇的經(jīng)歷,神采奕奕,如數(shù)家珍。后來聽七里峪村的一位老村民說,李樹苗在挖山藥材的時代,可算得上是他的“黃金時代”了,藥找得快、挖得多,閑暇的時候還做點兒木匠的小副業(yè),常見他住在城里的旅店。七里峪村村民的說法,記者在隨后和老人的交談中得到了印證。
1979年改革開放后,七里峪村也發(fā)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有的人外出打工,有的人下海經(jīng)商……那時沒有人再找他做木工,更別說畫畫了。挖中草藥成了李樹苗老人的唯一生計來源,生活質(zhì)量在不知不覺中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以前在挖草藥的時候,天色太晚或者下雨,我就躲在‘土匪窩’里,后來沒有地方住了,也就完全住在這兒了。”老人口中的“土匪窩”,就是老人居住了40多年的懸崖邊上的破土坯石屋。
在霍州霍山流傳著一個故事,由于霍山山勢險峻,多懸崖峭壁,曾為兵家必爭之要地。抗戰(zhàn)時期,有一窩土匪來到霍山,在此安營扎寨,設置了崗哨,還以“易守難攻”的地理優(yōu)勢幾次在猛烈的交火中大敗國民黨軍。相傳,老人居住的“土匪窩”就是值班崗哨的遺址。
生活窘迫的李樹苗,將幾近坍塌的土坯石屋簡單地進行了壘砌,并砍了木條重新鋪設了屋頂,開始了完全的“一個人、一座山”的原始生活。平日里還是挖點山藥材,換點錢度日。日子一長,連山上的野獸也把他當成鄰居。
老人一個雨夜發(fā)生的故事更像是一個傳奇。李樹苗說,十多年前的一個雨夜,他像往常一樣蜷在“土匪窩”里躲雨,這時一只被淋濕的豹子慌亂地跑進屋。他當時嚇壞了,一動也不敢動。而豹子只是看了看他,便臥了下來,直到第二天雨停后才離開。“可能那個豹子感覺我們都是躲雨的,就舍不得吃我了。”4年前,步入70歲高齡的李樹苗再沒有力氣天天在密林和懸崖邊上找山藥材,開始了在風景區(qū)掛牌子乞討度日的生活。
回到家鄉(xiāng)老人要無償為鄉(xiāng)親服務
時近中午12點30分,李樹苗老人背起自己收拾好的半袋子家當,拄起砍來的木棍隨太義掌村支部書記郭永德和村主任郭正書一行準備下山。臨行前,記者注意到他又回頭看了看那間相守多年土坯石屋后,便起身下山了。下山的路上李樹苗向村干部逐一詢問著他兒時的諸多好友是否健在,生活怎么樣等等。
下午2點多,一行人在七里峪景區(qū)路邊的飯館吃午飯,與老人相處多年的村里鄉(xiāng)親們聽說山上的李樹苗老人家鄉(xiāng)的村干部來接他回家,大伙兒都前來相送,以表達惜別之情。
晚上8點左右,車輛在太義掌村委大院停了下來。老人在下車的瞬間,高聲地說道“我回家了。”“樹苗,這些年你到哪去了,生活得怎么樣?”院子里圍上十來個七十多歲他兒時的好友,向他問這問那。在經(jīng)過簡單的交談后,村委派人為老人購置的臉盆、毛巾、牙膏等日用品已經(jīng)送了過來,疲憊了一天的老人當晚被安排在村委2樓的民兵值班室休息。
長治縣南宋鄉(xiāng)太義掌村支部書記郭永德對記者說,太義掌村已為老人安排了詳盡的安置計劃。老人的住處在該村學校后新修的廟內(nèi),并為其逐步添置家具等生活必需品。村學校的食堂為老人免費開放。按照太義掌村“70歲以上的老人,每月發(fā)放70元的生活費”的規(guī)定,老人每月還能領取70元的生活費。村干部表示,還將為老人申請辦理“五保戶”。同時李樹苗老人也表示,他將看好古廟內(nèi)的文物,并發(fā)揮自己能畫善畫和木工的特長,無償?shù)胤⻊沼卩l(xiāng)親父老,作為對村里人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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