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湖北仙桃李小雙體操學校的隊員們在進行基本功訓練，動作名為“小燕飛”，鍛煉腰腹力量。A22-A23版攝影/本報記者 朱柳笛
2月17日，孩子在墻邊練倒立，以減除假期時腹部囤積的脂肪。
2月17日，孩子們在練習腰部的柔韌性。
目前，湖北仙桃正斥資3億多元，籌建“中國體操之鄉(xiāng)體育運動中心”。仙桃被譽為中國的“體操之鄉(xiāng)”，是因為楊威等四位奧運冠軍，均畢業(yè)于當?shù)氐睦钚‰p體操學校。
而該校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從1992年到2008年，歷屆奧運會中都有畢業(yè)于該校的運動員。但國家體操隊此次備戰(zhàn)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隊員中，則不見該校的身影。
許多家長仍因有冠軍夢或無暇照顧孩子，將兒女送去學體操，但有9/10的孩子無法進入省隊、成為職業(yè)運動員。那些被“淘汰”的孩子則有可能無法再適應普通小學的正常生活。
2月15日，上午9點，李小雙體操學校的孩子們開始在訓練房的軟墊上光著腳四處奔跑，冬天還沒有結(jié)束，訓練館兩旁的窗戶已經(jīng)打開，一絲寒氣鉆了進來。
李小雙體操學校，成就了湖北仙桃的輝煌。它讓這個人口不過30萬的縣級市，涌現(xiàn)了四位體操世界冠軍：李大雙、李小雙、鄭李輝和楊威。
仙桃亦被譽為中國的“體操之鄉(xiāng)”，目前，當?shù)卣诨I建“中國體操之鄉(xiāng)體育運動中心”，占地397畝，并給李小雙體操學校預留了地方。
訓練房內(nèi)，那些4-7歲的孩子，日復一日的訓練著跑步、壓腿、倒立、彈跳、平衡……孩童時期豐富多樣的人生，在這里，被簡化為幾個單調(diào)乏味的肢體動作。而反復訓練這些動作，又是實現(xiàn)冠軍夢的唯一法門。
眾多孩子被前赴后繼的送來，不少父母都替兒女懷抱著拿金牌的夢想，而實現(xiàn)夢想的卻永遠是極少數(shù)。
在明白冠軍之路比想象的還要艱難之前，孩子們的人生就已被程式化的動作訓練改變了。
“被動”入校
楊仁平因為跑黑的無暇照顧孩子，先后將兒女送入體校，體校學生的父母80%是商人
楊可一直倒立著，腮幫子凸起，肚皮露了出來，腳尖繃直貼著墻面。教練鄭順生站在離他3米遠的地方，手里拿著一塊電子表，大拇指飛快地按動著———他在計時。
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對師徒像周圍矗立的器材一樣，站在陽光的陰影里，不發(fā)出一點聲響。
寒假正式結(jié)束，停訓將近兩個星期后，楊可發(fā)胖了。這對一個學體操的孩子來說是糟糕的消息，鄭順生正考慮著如何通過加強訓練，讓楊可的體重回到寒假前。
1000平米的體育館里，上百個孩子的喧鬧聲此起彼伏。
一個新生的哭鬧聲并沒有打擾到楊可，他依舊維持著倒立的動作，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在鄭順生看來，這個6歲男孩是自己的隊伍里最有潛質(zhì)的隊員之一。
三年前，楊可還只是個不到四歲的孩子，父親楊仁平領(lǐng)著他來到李小雙體操學校，找教練鄭順生。
鄭順生拉起小男孩的手，四處摸摸、捏捏。
首先是胳膊，直線一樣的胳膊，沒有一點兒彎曲的關(guān)節(jié)，然后是寬肩、厚胸、窄臀、長腿、小腳丫子、直愣愣的眼神……他在這個孩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識的東西。
幾年前，楊仁平曾帶著一個女孩來找鄭順生，女孩眼神同楊可一樣倔強。
女孩名叫楊飄，楊仁平的大女兒。
楊仁平本沒想過讓女兒從事體操訓練。多年前，他偶然和在李小雙體操學校食堂工作的一位熟人聊天，對方稱，這個體校誕生了好幾位奧運冠軍，這個信息讓夫婦萌生了送楊飄去學體操的念頭。
第一眼見到楊飄，鄭順生的評語并不好聽：“身材不好，靈活度不夠，基本姿態(tài)不美。”
但楊仁平和妻子還是堅持讓楊飄入學。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夫妻二人因為家庭困難，購買了一輛面包車跑黑的，無暇照管楊飄。
和楊飄父母面臨同樣處境的還有張世杰的父母。遠在貴州從事煤炭生意的他們，也是因為沒有精力看管孩子，才將張世杰從貴州送進李小雙體操學校。
體操學校招生辦公室的孔老師，介紹學校里孩子們的家庭背景：“140多個小孩，80%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自己太忙，沒時間照顧孩子。”
讓楊仁平欣喜的是，教練鄭順生先后收下了他的女兒和兒子。
除了動作還是動作
為減除孩子們假期囤積的脂肪，學校將訓練時間由半天調(diào)整為1天，3個小時幾乎沒休息
2月16日，下午3點，又一輪訓練開始———為了減除孩子們假期囤積的脂肪和惰性，原本半天的訓練調(diào)整為一天。
“150個階梯跳，開始。”鄭順生給自己的弟子下了命令。
然后是單腿跳、縱跳、矮子步、青蛙跳、前空翻、引體向上……鄭順生幾乎不用下任何指令，數(shù)十個弟子們便一項接一項的完成各種動作。
“腳尖并攏，肩膀拉開。”鄭順生反復強調(diào)著。
3個小時的訓練，幾乎沒有休息，喝水、上廁所，需要打報告。只有在倒立和壓腿時，才能夠享受片刻寧靜。
已經(jīng)出汗的楊可脫得只剩下秋衣秋褲。
“即使是一個成年人，剛開始進行這樣的訓練，也沒法堅持下來。”鄭順生說。
楊可和伙伴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適應鄭順生的訓練模式和流程，代價是手掌覆蓋起一層厚實的老繭，腰腹用力時能看見小型的六塊肌。
在問及“苦不苦、累不累”的問題時，孩子們的回答幾乎一致：不累，好玩。
但體操運動本身的辛苦，決定了興趣往往是有限的。
訓練館內(nèi)，教練楊玉林指著一位9歲的男孩說：“你該問問他，他肯定不會這么回答。”
那名男孩正雙手扶著鞍馬，兩腳伸進一個被繩索吊起旋轉(zhuǎn)的塑膠桶里，一次堅持10分鐘左右。他正在尋找做托馬斯全旋的感覺。
普通人做這個動作，可能當塑膠桶才旋轉(zhuǎn)了兩三圈，雙手就無法支撐了。
如果他朝著專業(yè)訓練的方向走下去，若干年后，可以完美地完成一系列類似的動作，從而在賽場上拿到一個較高的得分。
盡管楊可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夠具備在鞍馬上做全旋的力量，但他已經(jīng)開始爬上這個龐然大物，做一些練習上肢力量的基本動作。
他用雙手牢牢抓住鞍馬中部的環(huán)，雙臂支撐起身體，腿并攏，從鞍馬的一端抬起，越過馬身，到達另一端，周而復始。
鞍馬動作的關(guān)鍵，在于除雙手之外的身體任何一個部位都不能觸及到馬身。
楊可已經(jīng)有了這種意識，他的雙腿盡量抬高，腳尖和腳跟形成一個新月般的弧度，這得到了教練鄭順生的贊賞，“哎，不錯，繼續(xù)保持，果然是大隊長。”
鄭順生通常用任命大隊長的方式來落實他的贊賞。
每隔一段時間，他會進行大隊長“換屆選舉”，依據(jù)孩子們的訓練表現(xiàn)來確定管理者的人選，表現(xiàn)最好的隊員自然是大隊長。
擔任大隊長，意味著一直排在訓練隊伍的頭一個，以及在教練缺席時可以帶領(lǐng)隊伍進行程式化的訓練。
楊可顯然很愿意擔任大隊長。得到鄭順生的表揚后，他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這意味著教練對自己動作的肯定。在沒有比賽的情況下，這是楊可被肯定的唯一方式。
兩本課本：語文數(shù)學
體校的孩子從未接觸過音樂、美術(shù)或者其他副科，訓練的時間擠占了這些課程
楊可被送進體操學校已近三年，母親朱月瓊?cè)杂浿洚敃r入校的情景，好像是三分鐘以前發(fā)生的事。
進入體校，意味著不到4歲的兒子開始寄宿生活，幾乎一兩個月，楊可才能回家一次。
剛?cè)胄r的楊可留給保育員周奶奶的印象是，耷拉著鞋帶，哭得滿臉淚痕，穿衣服、刷牙洗臉，每一樣都要從頭教起;房間里要備一些簡單的藥水，以便處理他因為訓練造成的皮外傷。
□本報記者 朱柳笛 湖北仙桃報道
2月17日，教練鄭順生在給隊員們講解動作要領(lǐng)。
楊可(右一)和他的隊員伙伴在訓練館內(nèi)。
在體校，除了半天的訓練，還有半天的文化課。文化課除了語文、數(shù)學，剩下就是思想品德與寫字了。楊可比其他非體校孩子“幸福”的是，書包里只會有兩本課本：語文和數(shù)學。
體校里，眾多的孩子和楊可一樣，從未接觸過音樂、美術(shù)或者其他副科。訓練的時間擠占了這些課程。相比起同齡的其他孩子，他們的娛樂生活少得可憐，僅有的娛樂方式是看卡通片，最近他們比較迷戀的是《果寶特攻》。
3年訓練下來，與嫻熟的體操動作相比，楊可的吃飯動作則顯得孩子氣。
晚餐時，他坐在食堂五彩斑斕的椅子上，不太熟練地用湯匙往嘴里扒著飯，然后突然伸出手，抓起一片蘿卜送進嘴里。
楊仁平似乎并不太在意這些，他更多的希望是兒女能得冠軍、世界冠軍。
他常會欣喜地跟別人說，在李小雙名聲大噪的時代，楊飄進入體校;楊威獲得北京奧運冠軍后，楊可又沿著他姐姐的路走了下去。
和楊仁平懷抱同樣期望的家長并非少數(shù)。
每逢新學期開學，就有一些家長帶著三四歲的孩子，千里迢迢從全國各地專程趕往仙桃的李小雙體操學校，每年交上近萬元的學費，要求讓他們的孩子進校學習。也有不少家長會反復跟教練訴說，他們的孩子有學習體操的潛質(zhì)，值得培養(yǎng)。
體校負責招生工作的孔老師介紹，所有的學生中，絕大部分是家長慕名而來�，F(xiàn)在140多個學生里，80%來自外地，其中還有一名來自愛爾蘭的小女孩瑪莎。
“很多孩子已經(jīng)十幾歲了，明顯過了打基礎的年齡，可家長還是硬把他們送過來。”孔老師說，當然通過訓練，他們也能鍛煉意志和品質(zhì)。
2月16日，訓練進行到一半，鄭順生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果，在始終耍賴不肯訓練的嚴家勇面前晃了晃說：“快，壓腿，做好了就給你糖吃。”
4歲的嚴家勇乖乖地坐下去，伸開了雙腿，不到1分鐘，他又揚起臉哀求道：“鄭教練，好累啊。”
學校總教練顏永平也正好在場，開始用自己編寫的兒歌哄他：“男子漢，鐵打的漢，不好哭，做好漢，這樣老師才喜歡;學小雙，要流汗，將來做個英雄漢;拿金牌，奪冠軍，美名天下傳。”
冠軍路，獨木橋
李小雙體操學校約1/10學生能進入省隊，一些被“淘汰”的孩子已不能適應普通小學
顏永平從事體操教練20年，奧運冠軍楊威的體操啟蒙就是從顏永平處受益的。
但顏永平也知道，現(xiàn)實中的奪冠，遠沒有兒歌里的邏輯那么簡單，也許“流了汗”，依然無法“拿金牌，奪冠軍”。
顏永平已經(jīng)沒法計算自己帶過多少學生。
但他能夠記得的數(shù)字是，他參與培養(yǎng)輸送的人數(shù)：一級運動員10人，國家級健將8人，洲際冠軍7人，世界冠軍6人，奧運冠軍3人。
級別越高，數(shù)字越少，遞減的人數(shù)中透出一種殘酷。
這已經(jīng)是輝煌的成績了，更多的教練，也許一輩子，帶不出一個奧運冠軍來，參與者的龐大基數(shù)和競技體育的殘酷性注定了這樣的結(jié)局。
拋開拿金牌，如果楊可要成長為一名專業(yè)的體操運動員，必須要通過現(xiàn)有的三級體制：體校、省隊和國家隊。
孩子一般在三四歲被送進體校，經(jīng)過五年訓練，表現(xiàn)出色的孩子能被選入省隊。但大多數(shù)孩子會被退回到普通小學就讀。
李小雙體操學校的140多名學生，在接受極其嚴格的訓練后，通過層層選拔、過濾，最后能進入省隊的僅有10-20名。
大多數(shù)孩子，在行程還沒過半時，便從通往冠軍之路的獨木橋上跌落，開始另外一種生活。
一個星期前，許迪(化名)便從這座獨木橋上跌落。他離開了專業(yè)體操領(lǐng)域。
6歲才進入李小雙體操學校學習的許迪，和其他孩子相比，底子稍顯薄弱。但因為天生好動，身體靈活，在體校學習兩年半后，許迪還是被推薦進入武漢體院的一家附屬學校。如果表現(xiàn)好，許迪就能被送入省隊，或代表學校參加比賽。
許迪母親回憶說，自己每個月去探望兒子時，總會淚眼汪汪地離開。“比起在體校時，體院附屬學校的訓練強度不知大了多少倍，擦傷碰傷再所難免。”
春節(jié)前，在武漢體院附屬學校才訓練了半年，許迪被要求回家。許母在教練處獲得的反饋是，許迪學習體操的時間太晚，基礎較差，不適宜繼續(xù)練下去。
隨后，幾歲的許迪進入了仙桃當?shù)匾凰胀ㄐW就讀。從入學起，許母對許迪的擔憂就從沒消散過。
“畢竟已經(jīng)離開普通學校三年了，當年的成績雖然好，但落下的課程太多，補起來很困難，而且他早就不適應學校的生活了。”許母說。
許母還記得，當初把孩子送去李小雙體操學校時，學校的老師和教練曾一度勸慰她說，“雖然體校文化課的水準無法與普通小學相比，但孩子一旦離開這里，課程還是很容易追趕上來。”
許母開始四處托人，設法將本該讀三年級的許迪降了一級，并且在寒假里請了家庭教師給許迪補習。
但讓她覺得頭痛的是，許迪新學校的老師數(shù)次跟她反映，孩子在課堂上坐不住，好動得很。
“體校的學習氛圍相對散漫。幾小時的訓練下來，累得夠嗆。孩子們一般是很難再集中精力學習的。”鄭順生說。
許母的困惑是，不知要用多久時間，才能夠讓許迪遠離過去體校生活的軌跡。
母親的猶疑
因為訓練過于辛苦，母親朱月瓊已開始猶豫是否應該繼續(xù)讓兒子楊可從事體操
相比之下，楊飄的“運氣”要好一些。鄭順生通過私人關(guān)系，將她推薦給了山西省省隊。
楊飄被接收了，并在幾場國內(nèi)賽事中獲得不錯的名次。但很快，矛盾開始凸顯。
一進入省隊，楊飄的手機和零用錢都被教練沒收，理由是影響訓練。她開始罷練。
即便是遠在仙桃的鄭順生，仍然會隔三差五的打電話勸說楊飄，讓她調(diào)整心態(tài)，繼續(xù)訓練。
這種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直接影響了朱月瓊。本來對于兩姐弟是否繼續(xù)從事專業(yè)體操訓練，她就一直是猶豫的。
今年春節(jié)，朱月瓊?cè)ド轿髋銞铒h過春節(jié)。因為省隊擔心隊員發(fā)胖，楊飄和隊友們都不能回家過年。
這種訓練的強度常常讓朱月瓊感到揪心，但如果就此放棄，已經(jīng)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又讓她覺得可惜：“已經(jīng)練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朱月瓊還覺察到兒子楊可一些微妙的變化：入學后的第一年春節(jié)，楊可回家過年，親戚朋友起哄要求表演一下，他“騰”地就在場子里翻起了筋斗。
但今年無論大家怎么起哄要求，楊可堅決不肯再表演;盡管姐弟倆都是練體操的，一旦碰面，兩人都默契地不提關(guān)于體操的任何事情。
朱月瓊把這種變化理解為一種興趣減淡后的疲乏。
而楊仁平并不這么認為，在他看來，孩子的興趣和意愿似乎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年齡尚小的楊飄、楊可姐弟是無法抉擇更好的未來，而在“體操之鄉(xiāng)”練體操，不失為一條好出路。
母親朱月瓊則一直在焦躁不安中猶豫著，幾乎每次開學，朱月瓊都會跟教練鄭順生提出接回楊可的想法，但經(jīng)過鄭順生的一番勸說，她又會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慮。就這樣，周而復始。
退出，這是鄭順生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他希望楊可能留在自己隊里繼續(xù)訓練，他有信心培養(yǎng)出一個準冠軍來。
“要送媽媽4塊金牌。”
學校里6歲學員楊可還不知道“冠軍”背后的壓力，他還渴望著將來為母親贏得金牌
“誰能保證這里的孩子一定能成為冠軍呢?”訓練場上教練楊玉林感慨地說，投入大量的物力、人力、財力，最后能不能培養(yǎng)出一個真正的冠軍，其實大家心里都沒底。
李小雙體操學校副校長彭友平也覺得現(xiàn)在壓力很大。
國家體操隊備戰(zhàn)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名單已經(jīng)出爐，里面沒有一個隊員是從李小雙體操學校畢業(yè)的。
彭友平的壓力來自于，從1992年的巴塞羅那到2008年的北京，歷屆奧運會總有來自仙桃的運動員的身影。
“4位奧運冠軍誕生地”，“中國仙桃體操之鄉(xiāng)”等名號，更是讓彭友平有著難以擺脫的壓力。
彭友平說，即使是在最艱苦的年代，他也沒有過現(xiàn)在這種壓力。
上世紀70年代，仙桃就有體操訓練基地，“當時沒有器械，師傅(丁霞鵬)自己做，保護的海綿墊都沒有，師傅就在河邊地上鋪厚厚的稻草，蓋上沙，再搭上帆布。”彭友平回憶說。
1996年，仙桃體操訓練中心才有第一個室內(nèi)訓練場。彭友平還記得，墻壁上用白石灰寫著“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沖出沔陽，走向湖北”的標語。
隨著大小雙成名，仙桃體操訓練中心也于2001年，改名為“李小雙體操學校”，學校開始走向輝煌。
學校的總教練顏永平并沒有那么大的壓力，他只是把這種狀況稱之為“正常的低谷期”。
顏永平說，“一屆奧運會缺失，意味著學校重新從0開始。”
楊可還不懂這些，他現(xiàn)在只是對金牌充滿著一種天然的渴望。這種渴望來自于訓練、來自于環(huán)境，來自于耳濡目染。
春節(jié)回家，他曾對母親朱月瓊說：“媽媽，我要送4塊金牌給你。”
“他不知道，拿一塊金牌是多么難。”楊仁平嘆息道。
楊可還看不到自己有著怎樣的人生，十幾歲可能就要面臨大賽重壓、退役后出路較窄、為團體賽犧牲個人等境遇，楊可對此都還沒有概念。
晚上7:00左右，訓練已經(jīng)結(jié)束，這是一天里最清閑的時候。
10多個6、7歲的男孩子圍坐在電視機前，大聲討論著。有人問：“楊可，你見過金牌長什么樣嗎?”
他抬起頭，想了想說：“像個杯子一樣。”
楊可還分不清金牌和獎杯的區(qū)別，但他曾經(jīng)在體校的展覽室見過，那些金色的獎杯陳列在玻璃櫥窗里，閃閃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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