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埂的天，蔚藍(lán)、寬廣，卻掃不去上海女足隊長高燕心中的那絲愁云。

　　春城氣候宜人，訓(xùn)練之余，高燕的心一直牽掛著浦東下南路上那個只有40平方米的家。少小時父母離異，高燕和媽媽相依為命，過得也算平靜。可5年前，母親突然患上尿毒癥，從此家庭的經(jīng)濟重?fù)?dān)都壓在了這個姑娘身上。

　　日前在海埂基地，面朝滇池，高燕敞開心扉，向本報記者吐露心聲，“不踢球的那一天，我想把我的腎捐給媽媽。”

　　年輕時的高燕和母親

　　高燕獲得聯(lián)賽最佳

　　晴天霹靂

　　高燕的足球生涯從9歲起步，媽媽一路相隨，風(fēng)里來，雨里去，護著她走上足球之路。十幾年來，只要女兒在上海比賽，媽媽肯定到場觀戰(zhàn)。

　　女兒的球越踢越好，媽媽喜上心頭。但母親最看重的，還是培養(yǎng)孩子的品性。周末回家，高媽媽都要不停地叮囑女兒要多關(guān)心隊友，遵守隊規(guī)。當(dāng)然，高燕打小就很爭氣，從區(qū)體校、市少體，到上海女足，隊長的袖標(biāo)始終掛在她的臂上。

　　1999年是中國女足的分水嶺。從那以后，中國女足開始走下坡路�？�2004年是個例外。當(dāng)時，高燕和隊友在世青賽半決賽上，成功盯住了瑪塔和克里斯蒂安尼，最終把世青賽銀杯帶回祖國。商瑞華時代，她還披上了國家隊19號戰(zhàn)袍，更讓母親驕傲。

　　2006年5月，高燕阿姨的一個來電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

　　當(dāng)時，高燕正在韓國參加俱樂部比賽。阿姨電話里告訴她，媽媽生病了，但沒說明具體病情。心急如焚的她回到上海后，直奔醫(yī)院，見到浮腫得不成樣子的母親，呆呆地站在了病房中央。“我媽媽到底怎么了?”她含淚找到醫(yī)生。“你媽媽得的是尿毒癥。”“不可能!”她根本不敢相信，媽媽平時體格強健，印象里連感冒都沒有過。

　　撐起家庭

　　媽媽確診時，高燕只有21歲，正是貪玩、好動的年齡。按規(guī)定，女足每周放假一天，隊友們回了家，“瘋”還來不及，可高燕走出東方綠舟便橫穿上海，直奔浦東的家。放下書包，就開始照顧母親，整理房間，把一周剩下來的衣服都洗干凈……

　　對于高燕一家，最難的是媽媽剛生病的那段日子。因為沒有穩(wěn)定的工作，高媽媽月收入不過數(shù)百元，住進醫(yī)院，第一筆治療費就是4萬元的“天價”。拿到單子，高燕二話沒說便把此前積攢3萬元錢全部取了出來。“還是不夠，怎么辦?”母女倆為難了。后來，還是當(dāng)時的領(lǐng)隊孫琦敏解囊，才幫助她們渡過了難關(guān)。

　　尿毒癥的治療是個長期的過程，醫(yī)藥費逐漸累加，高燕當(dāng)時一個月也就兩三千元，從不開口向人借錢的高燕，不得不一次次向親戚朋友求援。不過，每次她只要一拿到工資，馬上就去還錢，從不耽擱。這些年下來，高燕為母親至少付了30萬的醫(yī)藥費。

　　長時間做血透，高媽媽的手上鼓起了3個大血包，每次輸液需要8小時，特別慢。一次，母親住院，女兒打完聯(lián)賽，從機場直接奔到病房陪護。從晚上12時到次日早上8時，小姑娘幾乎沒合眼。太陽還沒出來，高燕終于熬不住，發(fā)起高燒，跟媽媽成了病友，一道吊鹽水。

　　堅強媽媽

　　每一周，高媽媽除了要自己去醫(yī)院血透三次，還得吃下五六十瓶藥物。臥病5年來，高燕從沒見母親在她面前流過一滴眼淚。“媽媽是個堅強的人，所以我也有一顆堅強的心。”

　　有一次，高媽媽手術(shù)，女兒在日本比賽。出國前，她和媽媽說好，術(shù)后要通電話�？僧�(dāng)天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阿姨的聲音。“當(dāng)時，我心里就有點疑慮，說好了媽媽打電話給我的，是不是手術(shù)沒成功……”她開始胡思亂想。

　　果不其然，高媽媽傷口在縫合時出了點狀況，血流不止。深夜，高媽媽剛清醒一點，便掙扎著起身抓住手機，告訴女兒要安心踢球，媽媽沒事。結(jié)果，電話一撂下，高媽媽便被推進重癥病房，做了一天里的第二次手術(shù)，才脫離危險。

　　和疾病抗?fàn)幍倪@些年，高媽媽多次接到病危通知書。2009年全運會，高燕隨隊征戰(zhàn)，高媽媽深知這場比賽的重要性。可病魔再次來襲，她又一次被送上手術(shù)臺。

　　媽媽又一次戰(zhàn)勝病魔。術(shù)后，高媽媽身體剛剛好轉(zhuǎn)一點，便在親戚的陪同下，趕往青島看女兒的比賽。“后來回到家時，我才知道媽媽又拿到了病危通知書，心里很難受。”

　　等待那天

　　現(xiàn)在，高媽媽已經(jīng)正式退休了，月收入一千多元。而且，她還辦理了大病醫(yī)保，母女倆總算能喘一口氣。

　　盡管有了一定的保障，但高媽媽目前每月光血透、買藥兩項開銷，就在4000元上下，母女倆艱難地維持著生計。“每次看到媽媽咽不下飯，我也吃不好。見到媽媽比我吃得多時，我心里特別開心。”對于媽媽，高燕只希望她每一天都能高高興興。“因為只有她快樂，我才快樂。”

　　2013年是全運會年，也是高燕在球場上奔跑的第20個年頭。綠茵場上的崢嶸歲月，她入選過中國女足，參加了東亞四強賽、阿爾加夫杯，還獲得過女超聯(lián)賽的最佳球員、入選足協(xié)杯最佳陣容。在高燕家，她獲得的獎杯、獎牌，一個櫥窗都裝不下。“其實，在足球場上，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F(xiàn)在唯一的遺憾就是，家里少一枚全運會金牌。”2013年是沈陽全運會，也是她實現(xiàn)夢想的最后機會。

　　“我希望夢想能夠成真，2013年把全運會金牌帶回家。然后退役。等到我不踢球的那一天，我想把我的腎換給媽媽，幫她戰(zhàn)勝病魔。”說這話時，高燕的眼睛，盯著遠(yuǎn)方，非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