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網癮戒治中心學員寢室,產生流亡事件后,每個寢室都至少有兩名教官盯防
南都周刊記者 齊介侖 江蘇淮安報道 攝影 齊介侖
哐當一聲鈍響,“淮安網癮戒治中心”的學員寢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十幾個高低不一的身影快速跑向樓梯口。門衛(wèi)郭金富追上去,惶恐中把腳上趿拉著的拖鞋都跑掉了,他聲嘶力竭地喊著“蔣教官!蔣教官!”沒有聽到任何應答。無可名狀的膽怯感陡然間襲來,他沒有忘記掏出手機按下110。
猛地,人群炸開了,徑直朝著院子大門而去。郭金富發(fā)瘋了一樣試圖攔在他們前面,還沒等辨明白對方面貌,他的前胸已經重重地挨了幾記拳頭,隨即被一群人掀翻在地。門外幽深波折的胡同里,混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摔在泥地上的手機,閃動著清楚的字符:23:10。
這是6月3日深夜,“淮安網癮戒治中心”的14名學員,在將教官捆綁起來之后,集體出逃。
禁錮生活
淮安網癮戒治中心的大門,現(xiàn)在上了一把大鎖。郭金富看著被鎖在大門內喊著號子跑步的迷彩服少年們,不無為難嘆口吻說,所有學生都想跑,攔不住的。
6月9日上午10點,從一樓的一間教室里跑出來時,16歲的韓一信有些神色緊張。逃跑事件產生后,戒治中心的管理更嚴格,軍訓用的背包繩被沒收了,教官從4名增加到了8名,每間男生宿舍至少會有2名教官陪睡,校方請求教官,對學員進行24小時不間斷的盯防?雌饋磉^于相熟的學員被彼此隔離,避免他們相互串通形成外逃合力。
圓臉、短發(fā),談話過程中,眼睛里一直閃動著不安,那是一種膽怯、渴望以及對來訪者充滿等待相互交錯的眼神,每當宿舍門前稍有響動,他便十分惶恐地轉頭張望。十幾米外,一個叫做尹玉來的戒治中心領導正從食堂那邊走了過來。
兩個月前,家住宿遷市泗洪縣的韓一信在家中上網時,被突然闖入的幾個“便衣警察”帶走,“便衣”說他被猜忌利用黑客手段攻擊了淮安這邊的一處網絡,要他“協(xié)助調查”。他的父母告訴他,看了證件,是真警察。
但“便衣”沒有將他帶到公安局,而是送至這家網癮戒治中心。所謂“協(xié)助調查”,是父母演給他看的一出戲。按照父母與校方的合同約定,交納了2萬元網癮戒治款后,他要在這里住滿6個月,直到他戒掉網癮,才有機會申請回家。出去之前,他的個人物品被全部沒收,現(xiàn)在,他打不了電話,見不到父母,去不了學校,對他從前的朋友們來說,他失蹤了。
對韓一信來說,戒治中心的生活是陌生、特別的,甚至是“變態(tài)”的。比如說,校方偶爾也會組織學員外出郊游,但從來是不用任何交通工具的,有多遠走多遠,有一次,大隊人馬從淮安前往楚州,整整步行了一天。
大多數(shù)學員無法忍耐的是,除了封閉式管理,還有高強度訓練,而且動輒被戒尺打手心、腳心,而所謂的戒尺,是一段長約20厘米、寬約5厘米的厚竹片。為了體現(xiàn)公平,每個學員進到這里,無論表現(xiàn)如何,或先或后,他們都必須挨上這么一回。“打到幾十下的時候,就是想逝世的感到!
曾經的學員余立說,一般性質的違紀,要打手心10下,重一些的,幾十下,對抗的話,教官首先會用拳頭恐嚇一下,倘再對抗,就是棍子伺候。教官中有個被學員稱為“蔣胖子”的,是個武校教練。韓一信說,曾經有個跆道拳黑帶七段的學員被關進來,三個教官都沒打贏他,成果被蔣胖子一個人就制服了。
韓一信想回家。他像寫檢查一樣檢查說,從前自己沉迷于網絡游戲,現(xiàn)在他知道錯了,在這里兩個多月,弊病都改了。他把這樣的想法說給戒治中心的領導聽,主管教務的尹玉來板著臉對他說,“你就別裝了,我看你沒改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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