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行幾個年頭,張默說他大部分時間都不快樂。
其一是因為“星二代”的身份,曾經(jīng)有一位影迷因羨慕他是張國立的兒子向他索要簽名,張默說,“這個名字我要是簽了,我就是王八蛋。”一直以來他都想擺脫被認為是靠父親贏取了名利的“罪名”,他說,“這是我的痛苦,也是我爸爸的痛苦。”其二是因為深刻體會到了黃秋生說的那句“在內(nèi)地拍戲,會死人的”娛樂圈現(xiàn)狀。他說,每次自己都是帶著充分的準備進入一個劇組,而最后都是抱著趕緊離開的心態(tài)完成,“內(nèi)地的絕大多數(shù)導演,根本不懂戲。”
對于七年之前發(fā)生的轟動一時的“打人事件”,張默在采訪中一直稱其為“那檔子事兒”。他說,“那檔子事兒”已經(jīng)不是個事兒了,早已過去。而如今,他終于以一部《讓子彈飛》(以下簡稱“子彈”)向外界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沒有靠父親的好演員。對他來說,盡管每月花3000多塊租著房子,出門打車的日子并沒有改變,但是他的內(nèi)心,開始很快樂。
【談“子彈”】
姜文就是我的精神偶像
新京報:你是怎么得到出演“子彈”的機會的?
張默:就像電影一樣,在某一天接到一個電話讓我去見導演。我來回坐了8小時的車,與姜文見面后1分鐘就定了。上一次見姜文還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在成都做首映的時候。當時我還是個孩子,我媽帶著我說這孩子特喜歡你演戲,給簽個名吧。當時夏雨也搶過來主動給我簽名,我心里還說夏雨你誰啊(笑),但是后來他拿了個威尼斯影帝,我覺得這簽名還是有價值的。這次我去見姜文時還準備了一相機,當時就想著成不成也得跟他留張影。
新京報:你是抱著追星的心態(tài)去的啊?
張默:定下我之后危笑(編劇副導演和演員)跟我說,你一上來那勁兒就是小六子,因為你不是沖著導演來的,你是來看偶像的,跟小六子一樣單純。所以我能上這部戲跟我多年喜歡他是有關系的。知道我喜歡他到什么程度嗎?以前當我因為一些事情樹敵的時候,我會告訴別人,中國有一個牛哄哄的導演叫姜文,他就是這么做的,并且成功了,并不代表我就不能這么做。姜文就是我的精神偶像,你們不理解我就是不理解他。我還建議別人把姜文當成精神偶像,但是沒人搭理我。
新京報:“小鴻門宴”這場戲你的表演非常精彩,我能在你的目光中看到清澈。演偶像的戲有壓力嗎?
張默:“小鴻門宴”拿膠片排練了一天,我估計我演了有50多遍。整場戲共拍了三天,這三天拍攝的膠片長度都夠得上一部電影的量了。跟姜文合作不叫壓力,叫享受。以前我跟導演的想法不同我會說出來,但是跟姜文拍戲,做演員的是不會懷疑他的。而姜文最牛的地方就是他很清楚,如果他要求演員照著他的方式去演,那么所有的演員出來就都是姜文。所以他會問我們你們要怎么演,怎么呈現(xiàn)小六子的義氣,又偏可憐和單純,那是你的事。這讓你覺得演員很值錢。為什么所有的演員跟姜文合作都會high?因為跟這樣一個導演交流的是腦電波。
【說圈內(nèi)】 多數(shù)導演傷了我的面子
新京報:我印象中你似乎還沒有為了一部戲如此興奮過。
張默:以前我的演戲經(jīng)驗多數(shù)是這樣:一上車就開始催你,到了片場導演告訴你這個人說話你要看他,那個人摔倒了你要有個反應。其實導演想拍好戲,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每當他用這種方式跟我表達時,他就傷害了我最單純、最薄弱的一個面子———演員的面子。每部戲的開頭我都是抱著充分的準備去的,到最后都是帶著趕緊快點離開的心態(tài)完成的。如果一個演員只是一個會動的道具,那演員還有什么價值?黃秋生說在內(nèi)地拍戲會死人,這是對的。
新京報:所以你也不太愿意接受采訪,即使是接受了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都是很叛逆。
張默:你明知道那導演導得有多爛,你還得說這部戲有多么好看,這不是欺騙嗎?我做不到在一種極不情愿的狀態(tài)下,還像一些演員那樣一見記者就high了,我也不愿意看到這些人那副嘴臉。演戲就是演戲,不能因為做一些活動和宣傳而降低自己,還要去討好別人,你的尊嚴都沒了。
新京報:這種態(tài)度就不擔心會失去很多機會嗎?
張默:你說的這種機會會掙很多錢,但可能走到最后你發(fā)現(xiàn)丟了自己進入這個圈子最原始的目的。剛?cè)胄袝r我做過這種傻事,一天跑好幾個活動,瘋狂地見導演推薦自己,但是幾天下來我就想自己抽自己大嘴巴。既然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那就干脆不做了。
新京報:不為戲,為自己也不愿意做宣傳?
張默:《金陵十三釵》里那幾個演員因為發(fā)個微博就被開除了,真背。不過我想跟這幫被開除的女孩說幾句話,現(xiàn)在很多年輕演員通過微博啊緋聞啊來炒作自己,不如用心把戲給演好了。演好了你再宣傳,那叫上臺階,你沒演就開始宣傳就把自己給撂了,以后再想宣傳也難。
【聊郁悶】 我不是靠老爸的星二代
新京報:你曾經(jīng)因為一個女記者問你是不是靠父親而得到出演的機會時,與其發(fā)生沖突。為什么一提及你的父親,你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張默:是因為一件事,我拍《濟公》的時候有一個影迷找我來簽名,說張默你是張國立的兒子,你好厲害,給我簽個名。我就問他為什么我是張國立的兒子就好厲害?他是因為我有這樣一個爸爸他羨慕我才找我簽名,我覺得這名我要是簽了,我就是王八蛋。我要告訴這個少年,以后你的世界觀里,這樣的人就厲害,會為這樣的人低頭,靠崇拜而不是靠自己,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在這之后我好好想了想,如果我繼續(xù)跟我爸拍戲,那所有的人都會覺得我的成績是我爸爸一分一分給我的,沒有自己。所以今天你告訴我“子彈”我的表現(xiàn)獲得了大家的認可,我非常開心,會讓很多人覺得他們那么以為是錯的,如果是一個全靠別人的人,是不應該這么累和痛苦的。
新京報:這樣想會不會太偏執(zhí)?你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你是沒有選擇的。
張默:其實這些問題我可以看得不存在,但我也能把這些問題看得極生氣。不存在是因為我覺得中國社會就是這樣,比方有一天我去掃大街了,別人會說你看張國立的兒子去掃大街了,真沒出息。但是我較真這事兒是因為現(xiàn)在很多人說80后啃老族、90后腦殘、富二代去泡夜店,這些事我都沒干過,我在干的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演戲,起碼應該鼓勵這樣的青年吧?
新京報: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如果沒有你父親,你進入娛樂圈是不是還會有那么多部戲找你來演?
張默:你問得很好。我跟你說幾句真心話。第一,如果我沒有這樣的爸爸,我可能進不了娛樂圈,因為這是基因的問題。第二,很少有戲是因為我爸爸來找我,但是基本上他們是這么干———你跟你爸爸一塊演。這樣我覺得挺無聊的,最后弄得在演員的角度上你是張國立的兒子,在社會的角度上你就是一個靠爸爸的“星二代”。以前我不愿意提父親,是因為我沒有資格說服一些記者來相信我,但是現(xiàn)在可以提了,是因為有了“子彈”這樣的作品。以前我也有演得很好的戲,但是沒人關注。真的要感謝姜文,他給了我一個平臺讓我可以證明我自己。
新京報:近日你的父親在采訪中表示對你在“子彈”中的表演不做評價,你知道為什么嗎?
張默:從DNA的角度來說,我討厭父子“唱擂臺”這事,他肯定也更討厭別人說他的兒子要靠他。所以說之前弄成這樣,是我的痛苦,也是他的痛苦,他之所以拒談這事也是想讓這種痛苦早日結束。
新京報:那你選擇進娛樂圈是因為你喜歡演戲嗎?
張默:如果你的父母都是演員,從小你每天都得跟著他們到片場看他們演戲,因為這樣他們才能照顧到你,在這樣一個氛圍長大,你不演戲你還能干嗎?肯定是跟這行有關的事,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是DNA的問題。
新京報:陳凱歌說兒子天生就是要造父親的反的,你認同這句話嗎?
張默:我特別想跟他說話那會兒他不在我身邊,這勁兒也就過了。跟他在一起以后還是沒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因為他總是沒時間,如果他不忙就一定會有很大的矛盾了。這反而讓我很自由,可以做自己想干的事情。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當了父親,我最希望跟我的孩子成為朋友,我不希望當他考試沒考好第一個不敢告訴的人是我,而是成為他第一個想告訴的人。以前我就希望跟我父母的關系是這樣的,我記著這個感覺,所以當了父親我一定要這么做。
新京報:很多年前我采訪你,你說發(fā)現(xiàn)娛樂圈沒有道德底線,當你看清了一些事情后,你也就不再害怕了。后來我采訪你父親時曾把這句話告訴了他,他沉默了很久,說這句話讓他很心疼,因為你說這些話,太早了。
張默: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當時我出了那檔子事兒(打人事件),其實這么早看清了也是一件好事。這個我沒法選,是這個事找上我了,年輕時你不知道疼,或者疼痛感會很快消失,但我覺得那個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事兒了。
新京報:現(xiàn)在在網(wǎng)站搜索張默的時候,這件事一直都在你的檔案里,你看到后會有什么感覺?
張默:如果我有一天認識了可以把網(wǎng)上這部分內(nèi)容刪除的人,我真誠地說,我一定會求他。但是現(xiàn)在不認識,我只能說,我希望在包括這件事、靠父親、與記者沖突等一系列報道之外,多了一個《讓子彈飛》。我覺得有了“子彈”,之前的那些都無所謂了,因為我一直忍著這些東西,所以我相信有一天會好起來的,“子彈”就是一個開始。
新京報:會不會在“子彈”之后多接電影?
張默:我可能在“子彈”之后就息影了。我有這么個想法,你們一直說我不行,“子彈”就證明給你們看一看,然后哥們兒不跟你們玩了,譬如說我出國學導演去。很多演員因為一部戲火了,就開始廣告之類的什么都拍,什么事都有他,不是流行這個嘛。我可能逆反,憤青,讓你們后悔去吧,以前說我不好,現(xiàn)在再想看我演戲,沒了!這有點極端(笑),我跟幾個人聊過,但人家都說我有病。
新京報:有沒有想過到你父親的公司去打工?
張默:其實我跟姜文說想給他當執(zhí)行導演,但是他拒絕了,他說你應該去演戲。我考慮過到我爸公司這事,我現(xiàn)在很愿意,也跟他聊過,我跟我爸已經(jīng)說好了,以后沒好戲拍的時候我去給他做執(zhí)行導演,他同意了,還是爸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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