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沿街的店面紛紛熄燈,剛剛收工的他們,拎著從餐館外帶的盒飯,又聚在了一塊。炸排骨、古老肉、炒飯炒面……塑料餐盒擺滿一桌,大家擼起袖子吃得滿嘴油。他們大聲罵著老板,揮著手臂比賽看誰手上的疤最多,八卦著這群人里誰又喜歡誰了,誰和誰在一塊了……
他們團結統(tǒng)一,感情好得像親兄弟姐妹一樣,有人過生日,大家親手烤蛋糕;碰到休息日,他們會聚在一塊,成群結隊地去超市買菜,煮海鮮粥,包番薯王,炸海蠣餅,從早忙到晚,吃最地道的家鄉(xiāng)菜。他們是一個堅不可摧的小集體,密閉而排他。
時間累積,當初在風中搖擺的13個少年,漸漸適應了生活的重壓。他們都找到了暫且穩(wěn)定的工作,男孩混跡于廚房,女孩多做看臺或服務員。他們中的一些人為了省些房租,就直接住在打工的餐館或外賣店;阿瑤,阿麗,阿瑞等5個福清女孩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白天上課,晚上外出打工,快到交論文的時候,幾個女孩挑燈夜戰(zhàn),第二天交完論文回來,來不及睡一覺就又要去打工。
他們打工掙的錢,一部分用來生活支出,一部分要攢下來準備下一年的學費,有的人還要定期打錢回家貼補家用。
“當我們四散分離”
2012年,13個少年大多都順利從斯旺西的一所學院畢業(yè),面臨著四散分離的境況。阿瑞的運氣最好,她的老板娘待她像干女兒一樣,愿意為她預先支付高額的學費,進了當?shù)匾凰髮W;阿瑤、阿麗和阿松經(jīng)同鄉(xiāng)介紹,到倫敦參加了英語考試,進入倫敦一所大學繼續(xù)讀書,簽證續(xù)到2016年。男孩們有的繼續(xù)半工半讀,沒考上大學的,就繼續(xù)埋頭打工賺錢,等簽證一過期,就變成眾多無證打工者中的一員……他們說,和生活的艱辛動蕩相比起來,和好朋友分離才是最難過的。
阿瑤和阿麗搬到倫敦后,生活并沒有比之前精彩多少。她們依然生活繁忙,為節(jié)省房租,三個女生擠在一個10平米左右的小房間,每天要坐數(shù)小時公交車,往返于餐廳、學校和出租的房間。下班回家,女孩們輪流洗澡,從床底下取出筆記本上上網(wǎng)。
半年里,阿瑤和阿麗先后換了多份工作,在朋友介紹下,她們搬到一家位于倫敦三區(qū)的高級中餐館做服務員。餐廳老板是個五十歲左右的香港人,他明令禁止所有員工喝飲料,否則被視為竊。唤故褂貌宛^內的微波爐、洗衣機。老板愛挑三揀四,走路悄無聲息,常偷偷坐在對面的咖啡廳監(jiān)視服務員的工作。阿瑤說,老板雖奇怪,但這里工資高,還能住店里,省了不少房租。
“以前我覺得,雖然我們讀的學校不好,很可能將來都不能被國家認證,但我們從來沒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蛟S,只是看起來,我們是過得更辛苦一些!卑幷f。
但當阿瑤每天穿著工作服,看著一群群錦衣華服的中國學生出出進進,拎著最新款的名牌包,討論各種劇和展,吃頓飯都要上百鎊時,她才漸漸發(fā)現(xiàn),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我們會注意他們,但他們卻從來看不見我們的存在……”阿瑤說。
一同來的福清女孩,有的回國,有的嫁人,有的獲得了永居身份。阿瑤的爸媽一直希望她早日去荷蘭,好讓一家人團聚,她還沒做決定;阿麗有男朋友,她說,男朋友在英國其他城市打拼,兩人很難見上一面。她說,雖然自己也渴望穩(wěn)定的家庭生活,但還是不希望依靠別人。她說她會堅持讀書,要靠自己獲得自由的身份,如果將來回國了,她想去銀行工作,當個白領;阿峰的簽證已經(jīng)過期,他打算多賺些錢回家創(chuàng)業(yè);阿瑞學了金融會計,她想有一天可以考取英國會計資格證,靠自己的能力留下來……
這是漂在英國的福建籍新一代移民的縮影。像他們的祖輩那樣,年輕的福建移民依然富于冒險精神,敢拼實干,但不同的是,他們受過教育,會講英文,眼界更為寬廣。面對英國社會,或許,他們正通過今時今日的努力,讓自己有更多的選擇余地。(安平) 相關閱讀